齐肃

Thou art the cherished madness of my heart.

(猜猜这是谁)



奥尔德斯盖特街,一六四三年七月一日——家务事不似我婚前料想的那般有趣: 约翰非常挑剔,不吃羊肉和任何肉泥,觉得这儿的菜肴不如意大利。他抱怨学校的学生调皮捣蛋——今早的拉丁语课上小琼斯在他的椅子上放了图钉。我忍俊不禁,结果惹得约翰火冒三丈。他嘀咕要写一首关于亚瑟王(奇怪)和烤糊了的蛋糕的诗。

七月六日——约翰开始写他的诗了,但他总是在就餐时构思,以至于经常忘记吃饭,把好气氛毁得一点不剩。他在饭后把诗句落实在纸上,昨晚给我读了一长篇,但由于是拉丁语我没怎么听懂。

七月七日——约翰和我为了学生小琼斯大吵了一架。前因后果如下:在希腊语课上约翰宣布了起义军胜利的消息并且要求全体学生为此欢呼三次,当然除了勇敢的小琼斯(上帝保佑这个补锅匠的儿子)奋力高呼:“打到叛徒,国王万岁!”以外没有任何学生胆敢违背老师的意愿。约翰让他再说一遍,他便这么做了,约翰于是杖责了他。我认为错在约翰,因为叛徒就是叛徒。我站在男孩一边跟他对着干让约翰很生气,于是我说:“如果你认为所有顺民都是邪恶的为什么还要娶我?我和我父亲一样忠诚,心和灵魂都属于国王和教堂。”约翰说女人的政治观点无关紧要,但是纪律性对年轻人至关重要。他可以容忍任何被认真提出和论证的不同观点,但那个男孩只是试图用目无尊长、无视学校规定——教育的意愿——人民的意愿——亦即上帝的意愿的方式哗众取宠。我提出或许所有的学生都和小琼斯想的一样只是因为约翰的立场不敢出声罢了。约翰声称学校里只有七个“保王党”而其他的学生都很排斥他们。我说我认为他那些孩子都是奴颜婢膝的懦夫。约翰质问我是不是话里有话并引用了一段希腊语。我告诉他我不懂希腊语并且根本不想懂。“这是你受到的教育的问题,”约翰说,“你的父母应该被严厉谴责”。我威胁他要是敢说我爸妈一句坏话我马上就回娘家,而且我爸爸和他一样精通拉丁语。约翰讽刺我在开玩笑,我告诉他我爸经常说约翰的拉丁语诗乏善可陈。他说关于阿尔弗雷德大帝和湖中仙女的史诗发表后让我等着瞧。“成,我等着。”我说。他便骂我又轻浮又愚蠢,我说当傻子也比当叛徒强。他“宽容大度”地替我开脱说我幼稚且缺乏教养,长大了就会好。我气哭了。

七月八日——我们和好了。约翰真心实意地感到羞愧,反思自己不该说那么难听的话,我马上原谅了他。

七月九日——家里来了些朋友一起吃晚饭,落座前,约翰规定“不谈政治”,但我在会饮快结束时犯了一个错误——习惯性地为国王的健康祝酒——

约翰大为光火,客人们瞬间分成两个水火不容的阵营吵得你死我活。叫怀亚特的年轻音乐家把一杯酒泼在了卖酒人莱利先生的脸上,由于这个莱利先生是个激进的革命派,他的同党们马上把这当成是对他们全体的侮辱。约翰说所有“保皇党”都是没有教养的一丘之貉,是酒鬼,是痞子,是流氓。鉴于我的父亲和兄弟都不幸被包含其中,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怒气没有和已经心烦意乱的约翰再大吵一架。

七月十日——约翰在用拉丁语还是希伯来语写他的史诗上犹豫不决,我问他为什么不能用英语写,他认为我在抬杠。城市生活枯燥乏味,约翰反感公众娱乐场所,白天忙于教书育人,晚上忙于创作诗歌。婚后生活和闺阁中的甜蜜憧憬相差甚远,约翰也不复在乡下求婚时的温柔体贴。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否眼里还有我。我希望我从未离开乡下。

七月十一日——由于一个学者昨天夸赞了他的意大利语写作能力,约翰今天心情颇佳。他征求我对于他史诗选材的意见——亚瑟王和蛋糕还是亚当和夏娃。真好笑,亚当和夏娃?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题材!但我没有笑得太明显,以免伤害到他的感情。我选择了亚当和夏娃,因为不知怎的,我觉得他希望我这样选。他显然被取悦了,高兴地表扬我有眼光。晚饭时我们喝了我从乡下带来的樱草酒。约翰用拉丁语为我的健康祝酒,鉴于他几乎从不用拉丁语祝酒(他认为这是天主教作风),我深感荣幸。

七月十四日——约翰不想写史诗了,至少暂时不写,换成世界史,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部翔实可靠的世界史问世。

七月十五日——约翰决定了要把圣经翻译成拉丁诗体。我恐怕惹他心烦了,因为当他告诉我他的计划时,我说据我爸讲圣经本就是用拉丁语写成的。他让我别对我不懂的东西指手画脚。

七月二十八日——我完全抓狂了。班上有两个爱尔兰男生:来自北方的凯莱和来自南方的奥沙利文。他们因为政治阵营不同吵了起来。奥沙利文管凯莱叫叛徒、异端、卖国贼、变节者、懦夫和杂种。凯莱管奥沙利文叫偶像崇拜者和鬼佬,并希望他去见他的教皇。

“你在我面前侮辱教皇!”奥沙利文愤怒地喊叫。

“没错,”凯莱说,“带上你的教皇下地狱去吧!”

由于男孩们站在院子里,这场争吵从我的窗口听得一清二楚看得一览无余。

凯莱随后用他最大的声音喊“带上你的教皇下地狱去吧”三次。奥沙利文气得脸色发白,但他只是大笑着缓慢地说:

“你爹和犹大一样,为钱当了叛徒。”

男孩们随即开始厮打,直到此时正在客厅里构思史诗的约翰冲出去阻止了他们。他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但男孩们一言不发。于是约翰把所有学生召集到一起,用取消所有人一半的假期做威胁逼迫他们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一个恰巧全程目击了争执的男孩派克妥协了。约翰于是以说脏话为由杖责了凯莱和奥沙利文二人。

晚上,牛津的派伊先生来家里吃饭——我忘了他是教医学还是希腊哲学的了。他入席不久便开始谴责起义军,约翰因为白天的事正在心烦,语气不善地问他是否是在为国王辩护。派伊先生说他认为为国王辩护是每一个爱国的英国人的义务,约翰大发雷霆。我在此之前从未听任何人讲过这么可怕的话——他说国王是个两面三刀,撒谎成性的猴子,是愚蠢的天主教徒,是披着驴皮的豺狼,是彼勒的亲儿子,是巧舌如簧,背信弃义,俗不可耐,罪孽深重的亚希多弗。派伊先生瞠目结舌随后拂袖而去。我认为即使是再有才华的人,一旦侮辱了国王就属于十恶不赦的叛徒,而且他的用词简直不堪入耳。当想到他上午因为使用了还没有这一半刺耳的词汇而杖责了他的学生时我简直怒不可遏。约翰认为我不可理喻。我决心不再允许任何污言秽语折磨我的耳朵,跑上楼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八月一日,牛津郡——我忍无可忍地回娘家了。约翰双标得令人发指,直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两个爱尔兰男孩和约翰自己那天晚饭时的言论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今早和弟弟们骑马出门游玩了。爸爸说现在战场形势喜人,国王的军队很快就能平复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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